無法閃身的時代──兼記埔里蝶及蝶業
我們不曉得生命如何
成為一枚金幣，甚至更多
所以，我們得想像自己是一尾洄游的魚
溯烏溪而上，抵達歷史的眉溪
你將看到日治的天空
如何被蝶翼展開或者收藏
你將聽見每一隻蝶在耳膜
鼓動牠的翅膀，聲音細微而巨大
你也可以伏身如溪流似的
輕易地和寬尾鳳蝶、升天鳳蝶
國姓小紫蛺蝶、白蛺蝶碰面
對，「碰」面──那是一個生命
緊密到彼此都無法閃身的年代──
你發現，接其後者
則是生活與性命彼此加工的時代
蝴蝶們開始飛進
屏風、扇子、腰帶
再到明信片、桌巾、杯墊
最後停留進我們的錢包
捕蝶人們明白
捕蟲網裡網住的從來就是生活本身
而埔里的眉溪
終於沖開了古老的歷史
流入貿易的大海
讓世界看見：梵谷的星空閃耀
路易大衛的拿破崙，騎著馬停格於英勇
米勒在旁拾穗，而達文西的蒙娜麗莎
露出了如小一文字蝶翅翼上略微彎曲的微笑
這是屬於誰的、什麼樣的光復？
無法評價也無法頓悟
你僅能站在這些以生命換來的
世界名畫之前
久久無法言語一如蝶
溪中的石子仍舊繼續滾動
景色卻像縮時攝影般
一幕一幕快速流轉：林道如蛇般
一圈一圈扼緊山的喉頭
蝶道讓路給斧頭，森林被迫裸退
而那些尚未受傷或已經受傷的
一律服以農藥治療
有人問津卻久久不癒
反正你的家並不在森林裡
不在這裡，所以真的沒有關係
期望當隱士？
那麼也可以只當假日的就好
現在，你可以更加輕易地
駕車從島嶼的各處直達她的心臟
像一枚子彈似的，再像一枚子彈似的離開
在另一邊的城市裡，過另一種美好的生活
但，或許我們就再也不曉得
別的生命是如何成為
一枚金幣的。甚至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