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祖先
退潮時，我沿著海過來
看那大雨後的天空還倒映在祢的墓地
像一塊流不走的黃金
水底的祖先啊
我的沉默亦如金
入土不為安，則需要多少個日夜才能祛除
靜止肉身裡
多餘的鹽份與寒氣
以為祢將永遠安睡
安睡在曾經賴以為生的土地上
慢慢長成一棵樹
那長成的每一片綠葉的形狀
都像祢的孩子在圖畫紙裡
描繪出橢圓形般的眼睛
如今，它更像……更像是……
斷尾的魚群
水底的祖先啊
我想像冥河從祢的雙眼流淌而出
在眼神所到之處肆意竄流(似乎已成事實)
然而，我們卻不是神話裡的阿基里斯
因為沒有一位世間的母親
願意抓住孩子的腳踝，浸到
這樣的河水之中
只為了使他刀槍不入
每一座碑上留有的水痕
彷彿是忘川的顯跡
而忘川已經指引祢記憶離開的方向
使祢不再倒懸，止苦痛的渴
祢卻還是動用了別人的夢境，祢
得付上多大的代價方能動用別人的夢境
渴望在別人夢裡，移動、顯靈、訴說
靈魂泡水肉身不滅的委屈
又漲潮，每一座墳又盡將成為孤島。
我沿著海，試圖在每一隻
候鳥的眼中尋找歸處
牠們振翅，越過愈築愈高的堤防
與抽水設備一同發出聲響
求偶於生生不息的水上
彷彿在說服我
這是件值得高興的喜事
然而，候鳥終會過境
而誰的沉默好比一塊帶不走的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