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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23日

無知,讓我來到這裡

  我們走吧!往美崙溪上溯,她有另一個名字叫砂婆噹,路途會經過水源部落。我在部落最「熱鬧」的石壁街,吃了一碗五十元的拉麵,麵底稍鹹。隨即入山,結果卻出現一個檢查站,需要辦理入山證才可進入,難怪在檢查站之前,一堆遊客已在溪邊玩水。回到水源派出所辦理入山證,只有一位員警駐守,但辦理入山證的遊客真是不少,等了十分鐘左右才輪到我。我不記得之前有辦理過入山證,但員警調資料卻說有,他問我是不是去過慕谷慕魚?我說那在哪。(後來我知道那可以從花蓮「仁壽橋」旁的一條道路進入)他對我連需要辦入山證的地方,哪些有沒有去過都不知道,而感到很驚訝!後來,想起大概是去年進入烏來的福山國小所辦的吧!?





  我所記得的「當時」,只有山的溫度、溪流的聲音、蝶翼的色彩,其他瑣事都忘記了。我想這次也會如此……

  走進「砂婆噹水源地」後,才發現這裡烤肉的、玩水與撈魚的遊客不在少數。我以為「入山證」隱喻著自己將進入一個原生的、人跡罕至之地,看來我始終錯估了真正「原始」的意義,處處都有人走過的痕跡,只有先來後到的差別而已。眼神往深山望去,也往有蝶的地方望去,於是在入口不遠處停下機車,步入乾涸的河道。碰見第一個水泥攔沙壩,稍微滲水的壁面,已見由青帶鳳蝶、寬青帶鳳蝶以及大鳳蝶各自組成的吸水群,有趣的是以往所見均在溪水旁,這次所見卻是在垂直的水泥壁面上,勢必牠們得耗費更多的力氣攀住壁面才得以吸水。如此場景,還是想到鳥飼否宇《昆蟲偵探》的〈蝴蝶殺蛾事件〉裏頭出現的麻櫟樹液酒吧,只是現在換成「水泥酒吧」罷了!

  如果我還想遇見其他蝶類,勢必還得越過第一個攔沙壩,然而卻得回到產業道路之後,才能繼續往上溯。如果,此時我是隻洄游性的魚,又該如何回「家」呢?畢竟我不是,而蝶也沒有這種困擾,有翅膀的動物大多不會有。所以,我們才迷戀翅膀嗎?翅膀,本身似乎就是天空的隱喻。我數度問自己為何喜歡蝴蝶,或許喜歡上蝴蝶並非羨慕牠們的「自由」,況且會以為牠們「自由」的人,或許是還不夠理解牠們飛行的同時仍危機四伏,有些蝴蝶後翅常有眼紋或尾突,即是用來防禦,這種機制如此地被動。那麼,喜歡的理由又會是什麼?我曾經有過答案,但現在那個答案似乎已不能滿足我,或者說,已無法精準地傳達出喜歡的那個原因,於是繼續追尋,並相信有一天山會告訴我、河會告訴我、蝶也會。

 第二個與第三個攔砂壩,並未見相同數量的吸水群,然而水量卻有增多的傾向,清澈見底而有魚。原來第一個攔砂壩處的溪水乾涸的原因,在於溪流來到這裡時已被引走。我在第三個攔砂壩處像蝶一樣坐了下來喝水,並讓雙腳懸在河床之上,望向山的深處,我發現自己如此無知,雖然知道右前方不遠處有座砂婆噹山,然而就在眼前的山卻不知道姓名。土地提供養份給眾多蝴蝶賴以為生的食草與蜜源植物,我竟一株也不認識,甚至生怕喊錯姓名!為何我憑著無知就走到這裡?

  無知,真的讓我走到了這裡!


  我不能只有記得山的溫度、溪流的聲音,以及蝶翼的色彩。如果它們都有自己的故事;如果它們都是一本短篇小說集;如果它們等著讓人閱讀,那麼我又該怎麼成為讀者?我的背包裡,缺少一本圖鑑,或許也缺少想要認識這些真正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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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後,我為了書寫《背水的人》,從美崙溪上游的砂婆噹,繞到隔壁的吉安溪進行觀察。當時,我並不知道我該看甚麼,該寫甚麼,(最終,我也未曾未吉安溪寫過一首詩),我只曉得我必須來。



我喜歡它原本的名字「七腳川溪」。不過,在我看來,吉安溪已是一條被整治過後的現代溪流,喪失了野性。

2015.06.04花蓮吉安溪七腳川事件紀念碑
但在它身上所發生的故事卻從不抹滅。

「七腳川事件發生在1908年12月13日,日本殖民政府設「隘勇線」並徵用南勢阿美族人防範太魯閣人,七腳川社隘勇19人因勞役不公和薪資問題,與日人發生衝突,拒絕勞役並潛入山區,日人藉口七腳川社有抗日企圖,發動大批軍警圍剿,引發部分社人長期盤據山區與日警對抗,直到民國3年才平息,但奇萊平原上最強大,且具有400多年歷史的七腳川社卻遭滅社。」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