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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6日

我別無選擇


向家走去

因為「百師入學」的活動,使我有機會到台中長億高中演講。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在高中演講,但卻是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與(尚未成形的)年輕讀者之間的關係。我所接觸過的高中學生,相較於大學生而言,更容易進入我演講的情境,原因並不是我講的有多好,我猜想可能是他們的文學世界尚未被打開吧?

   

演講完,有位同學懷著稍稍崇拜的眼神過來跟我說,他對我演講的某些說法感到很神奇,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事實上,那些說法絕大部分都是文學前輩們的,而我只是將它轉化成我自己的說法。哈羅德‧布魯姆早已說過:「每一位門徒都會從大師身上拿走一點東西。」我誠實地跟他說,這些不盡然是我的說法,若你再去看他們的作品,你將更驚訝於那個世界。

20161111台中長億中學步行至員林火車站
              

回想我自己,從轉中文系讀文學至今,我也有過這種情緒,會崇拜許多寫作真的十分優秀的文學前輩,並常會以「高山」來譬喻他們──他們就像一座座高山似的──難爬、越不過、敬畏(或放棄),那是世界的頂點了吧?我的博論處理的也是類似的問題,完成博論似乎我也有了一些體會與答案了。我想之所以會因此而停頓,常常僅是因為自己嚇自己,而且嚇倒自己。

譬如演講完之後,我打算往雲林家的那個方向走去。我原本還妄想頂多晚上八、九點就能到二水車站,事實上我忽略了我得越過八卦山脈才行,更失算的是直到五點半天黑我還沒入山,而原本路程較近的挑水古道根本沒有路燈、更別提人車了。只剩148縣道可走,我手邊只有一個小LED燈以及一支路邊撿來的拖把柄(我實在太怕了),我得選擇自己嚇自己然後招輛計程車搭回家,或是硬著頭皮幾近摸黑似的走上去(反正我也只是隨意走走而已)。

                            

對,反正也只是隨意走走,而且也走到這了,再走遠一點再走更遠一點又會怎樣呢?走,走進黑暗裡。走進黑暗的道路,害怕與不安的情緒會逼迫自己強化感官,甚至連上山的步伐都像是要轉緊什麼似的。我想,這一路我應該像一把拉緊弦的弓,而且可能是把會嚇到開車、騎車的人的「弓」(我穿紅色運動長袖)。

我實在厭惡透了每一輛從我身旁經過的汽機車,它們仿佛要將我的耳膜徹底撕去,就如同船帆被颶風撕走那般,爾後又只剩我一個人,如此反覆。所幸上山、下山,草叢裡一千隻螽斯用牠們的鳴叫聲,將我的腳步聲、喘息聲及保溫瓶的水聲縫合起來,直到我看到長久的光亮為止。從看不見夜景,到看見夜景,再到走進夜景,八點四十分我坐在員林車站,才稍稍回神過來,我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種「隨意」走走?而且這次雙腳好像有點拉傷。

拉傷也無妨,我曉得我用雙腳穿透八卦山脈了、夜晚的八卦山脈,像一支擁有小LED燈光亮般的箭那般。


                

※步行距離 34.9公里
※步行總耗時 8小時17分